外面的轰炸声不绝于耳，声声都炸在外面人们的身上，里面人们的心上。傅文卿的手攥得青筋暴起，他拿了枪，转身就要往门外走。
“诶？你这是要出去？你不能去送死啊！”姜老爷吓得赶忙上前拦住他。
姜老爷现在知道傅文卿的真实身份了，他才放心把女儿交给他。至少在乱世里，有武力，还能保护滢滢。
可是再有武力，也不能这么出去送死啊！孤军奋战的萧山令率领的部下全数牺牲后，南京已经彻底没有军队了。
他一个人，怎么打？他就算是超人，还能抵得过鬼子的机枪和大炮？
这一点，谁都清楚。
“难道我就坐在这里吗！”傅文卿咬牙。
姜滢搭上他的手：“我和你一起。”
“咱们能救一个是一个。”
“爹，你躲在家里……家里也不安全，我记得我们家不是有个地窖么？你就躲在那里。千万要出来。”姜滢三言两语叮嘱完，拿了一把枪。
“滢滢！你们……”
姜老爷现在当然也知道姜滢的枪法很准了，他以为是傅文卿教她的，也没有多想。可不管滢滢再强，在他心底也是需要人保护的女儿，何况外面这光景，出去了还能活着回来？
“爹！没时间了。我们在这多耽搁一会儿，就会多死几个人。我们是救不了全部，可是力所能及的，还是要试试。保重。”
姜滢说完这段话，没有再看姜老爷，拉着傅文卿的手跑了出去。
她不知道，她有没有为这个决定后悔过。
可是在那时，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。
街道上没有四处逃难的百姓，他们……都已经死了。成堆的尸体叠得老高，弹孔，血迹，还有被炸飞的不知道是谁的残肢断臂。
这里是人间炼狱。
姜滢没忍心看下去。她在上海经历了三个月的交战，伤亡不计其数，大多都是士兵。穿了军装，为国而战，虽死犹荣。
而这些，都是无辜百姓的血。
傅文卿抓着她的手，握得很紧。
几个游荡的日本兵看到他们，几人立马把枪对准了傅文卿。至于姜滢，他们眼睛放光，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。
战争中的妇女何其悲惨。何况是姜滢这么漂亮的姑娘。
只是在那之前，傅文卿就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所有人，连给他们反应开枪的时间都没有。
街道两旁的店铺都被洗劫一空，柜台上趴着人们的尸体。姜滢路过那家裁缝铺的时候，发现还有一个身影在动。
她忙赶了过去。
是刘铭。
他的腹部中了一刀，但是伤口不深，只是看起来很可怕，这也许就是他幸免于难的理由。
清秀的少年看到姜滢，愣了许久，好像还很恍惚。他呆呆喃喃着：“尸体，好多尸体。他们杀了好多人。装着日本人的车直接从尸体上开过去……还有萍姐……还有湘湘……”
他突然哭了起来。
萍姐就是给她做衣裳的老板娘。湘湘，就是那个孩子。今年……才不到一岁。
姜滢面色沉重，她快步走到里面，挑开了试衣间的帘子。
老板娘的尸体歪倒在地上，衣衫凌乱，不难看出生前经历了什么。冰冷的地面上，还躺着一个婴儿小小的遗体。也许是日本人“办事”的时候，嫌婴儿哭闹声太吵，就摔死了她，还用刺刀补了一刀……
她曾经也看着老板娘的肚子一天天变大，然后就变成了一个玉雪可爱的粉团子。如今，这个孩子躺在地上，没有声息。
姜滢第一次体会到了，什么叫做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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